第六章 藕断-《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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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蘅开始不断收到周晏持的花束。每天一捧,定时定量。一周后终于让杜若蘅受不了,她给他打电话,语气很不好:“别再送了,再送你还让不让我在同事之间做人了?”

    周晏持说:“我现在在s市。”

    “……”

    “现在正走出候机楼,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杜若蘅跟他说:“我今天加班,没空。你再买机票回去吧。”然后掐了电话。

    事实上杜若蘅确实没有时间。她和康宸一起参加一场有关酒店服务管理的讲座,中间休息的时候康宸跟她商量晋升事宜。

    康宸说现在副总经理的位子有个空缺,希望她能顶上来。

    杜若蘅沉吟半晌,说行政岗位我怕我不适合。

    康宸说怎么会不适合,平常你的为人处事大家有目共睹,副总经理最重要的是人品跟情商,这两条你都符合得很好。品行有,耐性有,细致有,办事有条理能从大局着想,综合素质在酒店管理人员里面名列前茅。

    杜若蘅听得不知该作何表情。她理应为此感到高兴,可是她的第一反应明明是觉得康宸在夸奖别人。她怎么可能配得上耐心条理这几个字,这个评价简直就是对她真实心理的绝妙反讽。

    难道是她隐藏太深,才导致这世上能看透她性格的人寥寥无几。除了一个周晏持,目前为止竟还找不到第二人。

    康宸观察她的反应,笑说:“觉得我说得不对?”

    杜若蘅摇头笑笑:“这么高一顶帽子戴在我头上,觉得不敢当。”

    康宸说你难道不知道,底下一堆小姑娘都拿你当道德典范人生楷模。

    杜若蘅温婉地笑,可她一点都不开心。她问:“酒店里面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康宸说没有了,如果杜若蘅不想兼职这个位置,他就要找猎头外聘了。

    他又说:“如果是在意酒店其他经理的看法,那大可放心。”

    杜若蘅迟迟难以点头,最后说你让我再考虑看看。

    康宸同意,并慷慨地给了她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傍晚的时候讲座结束,两人在附近吃了一顿简餐。康宸点餐的时候避开了杜若蘅提议的一道花菜,她抬头看他,他说:“你不爱吃这个,我自己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

    杜若蘅没有提过自己的偏好,只能说康宸的细心程度不亚于她。

    之后他送她回景曼,然后自己开车回家。第二天上午杜若蘅值完晚班困得睁不开眼,正好碰上康宸翘班,便顺路载了一程。杜若蘅到家已接近中午,开门的时候旁边走出来一个人影,她的手下意识去摸包里的报警设备,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周晏持。

    周晏持一夜没有睡好,此刻脸色疲惫微沉,一张美色的悦人程度大打折扣。杜若蘅多少有些心虚,实话来说她早就忘了还有周晏持在,她本以为他早就回了t城。

    因此她问得也很难理直气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看她一眼:“等你。”

    凭着这两个字她把他让进门,关门的时候碰到了他的一点衣角,上面寒气侵透,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杜若蘅不好再问下去他究竟在外面等了多久,如果周晏持真的回答说一天一夜,她一定无法克制住自己大量的愧疚感浮上水面。

    即便周晏持可能存在苦肉计的嫌疑。

    杜若蘅去做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周晏持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身上搭着估计是从卧室找来的毛毯。她自己也困,打着呵欠叫他两声,周晏持睡着的样子眉头微皱,始终没醒。杜若蘅端着一碗香气袭人的肉羹放在他的鼻子底下,来回转了两圈还是不见他睁眼。她终于觉得无趣,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错过去的,不能怪我。

    她一个人吃午餐,中间往客厅瞟两眼,周晏持仍然睡得很沉。杜若蘅把一块小软骨咬得嘎嘣脆。

    把一切收拾完她回到客厅,走近了发觉周晏持的脸色有些不正常。伸手一摸额头果然是在发烧。

    杜若蘅掐着腰皱眉看他。过了一会儿从卧室找了医药箱出来。捏他的脸把他弄醒,面无表情叫他测体温。

    周晏持裹着毯子仍然觉得冷,这是发烧病人的正常反应。杜若蘅给他测出三十八度五,她跟他说:“去医院。”

    周晏持不动,他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退烧药,声音难得轻飘无力:“给我一颗。”

    杜若蘅跟他瞪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倒来水,看着他把药吃下去。过了一会儿周晏持又说:“渴。”

    杜若蘅耐着性子给他又端来一杯。不久又听他叫饿,她的耐性所剩无几,在原地转了两圈,说:“你烦不烦啊?”

    最后杜若蘅还是冷着脸去厨房端来了肉羹,温热糜烂,入口正好,她拧着眉尖警告他:“赶紧吃,吃完去床上睡。”

    周晏持缓慢说:“我抬不动手,你喂我。”

    杜若蘅想都不想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公寓里只有一张床,这张床时至今日才迎来它除去主人之外的第一位客人。杜若蘅抱出一条被子盖在周晏持身上,自己背对着他远远躺在床的另一侧。她值了一夜晚班又困又累,马上就要沉入梦乡,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晏持的手探过来,穿过她的腰身握住她的手指。

    杜若蘅闭着眼淡淡警告:“放手。滚开。”

    周晏持说:“我在门口等你了一天一夜。”

    然后又说:“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最近你和康宸走得很近。”

    “你对他有好感?”

    “别喜欢他。”

    杜若蘅真是烦死了他的叨叨,她的手往后摸索,盖到他脸上,再往后一推,不等周晏持说完她就已经睡着。

    一直没合眼的是周晏持。他等杜若蘅熟睡过去,才挨得近了一些,静了一会儿,从身后搂住她。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小心翼翼,既不舍得抱太松,又不敢抱太紧,来来回回试了多次,让杜若蘅在睡梦里都不耐烦,右手往后一挥差点甩了他耳光。

    周晏持撑起侧身从后面看她,每根头发丝都要记在心上的那种眼神,又拂开她几根不听话的发梢,最后俯身,在她的耳边隔着头发轻轻地吻。

    两人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祥和的时候。杜若蘅睡着以后温和许多,至少不会嘲讽刻薄,她醒着的时候不会这样,除非是在外面众人面前她给他面子,否则杜若蘅已经很久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周晏持不想松开手,他没怎么睡,到杜若蘅快要苏醒的时候才闭上眼。

    周晏持在s市流连的时候张雅然在t城给他处理各项事务,忙到焦头烂额的空当接到蓝玉柔的电话,对方先是问候,随后委婉地询问周晏持最近在忙些什么。她的潜台词无疑是表示想念以及幽怨。张雅然十分客气地表示周总最近很忙,以后如果有消息会立即通知她。然后不顾蓝玉柔的欲言又止毅然挂断。

    张雅然还没忘记上次周缇缇走丢她所被栽赃的事。她本来想到了一千种能还击回去的主意,可是还不等她实施,周晏持已经对蓝玉柔失去了兴趣。

    除此之外也没有见到其他女子徘徊身侧,这样的现象不能不说有违周晏持的风格。

    按照上一任首席秘书的话说,周晏持身边总是不乏鸟语花香。即便或许是逢场作戏的居多,但也没有见过他真正拒绝那些送上门来热络的女子。周晏持很少跟她们真正交往,但也不排斥与她们吃饭或唱歌。

    除此之外周晏持还是一些固定聚会的会员人物。张雅然曾经代为接收过这类聚会的邀请卡,每隔一段时间举办一次,其间不乏传出一些风流韵事,对于周晏持来说,则往往是换女伴的新一轮开始。可是周晏持近日将这些聚会婉拒了,张雅然听到他在电话里跟主办方说,他最近需要去欧洲出差一趟,公司事情忙,女儿粘人,等等理由,总之就是没有办法再出席。

    这对于周晏持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张雅然走出老板办公室的时候背着他惊大了嘴巴。

    两人的同床共枕关系没能令关系缓和多少。杜若蘅醒来没有发现周晏持的装睡,她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发觉不再发烧后便放心地把他推到一边下了床。

    晚饭还是由杜若蘅来做。一人一碗清淡白粥,外加开胃小菜,完毕后叫周晏持起床。后者坐起来时仍然蹙着眉,下床时捂着额头一副头重脚轻的模样。可这次杜若蘅没去扶他,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她跟他说:“吃完晚饭你就走。”

    周晏持看她一眼:“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杜若蘅不理会:“我给缇缇买了套玩具,正好这次你顺便带回去。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帮我转告她,说妈妈想她。还有,下次你再来s市的时候记得带上缇缇。”

    周晏持说:“康宸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今天早上看见是他送你回来。”他看着她,“苏韵那天在电话里还告诉我,她前一天晚上在商场地下碰见你的时候你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外形描述跟康宸没什么区别。”

    杜若蘅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可是他放下筷子看着她。杜若蘅终于开口:“吃你的饭。”

    最终妥协的是周晏持。他不再质问,转而解释:“我跟苏韵以前是高中同学,之前有过项目合作。已经两年没有过交集。”

    杜若蘅放下筷子,要笑不笑:“周晏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说苏韵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情敌?”

    这回换她盯着他,周晏持揉眉,最后承认:“有。”

    杜若蘅轻哼一声,重新捡起筷子,把一块豆腐轻巧夹起来。周晏持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杜若蘅说:“再说一句话你现在就出去。”

    世界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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