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锋回-《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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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金兀术这么轻轻一转口,却自是将自己辛苦布局之下好不容易激起的这些将领们些许同仇乱慨之意全自化为乌有,自己再无任何可资凭恃之处,只怕待得脱离了眼下这个险境之后,金兀术第一个要着手对付的,便是自己。
虽说自己是大金皇帝亲简的监军副帅,若在寻常情况下金兀术亦难以动弹自己,然则现下大金皇帝新近得位,正是意图提鞭跃马,一展宏图的时候,自己身为天子近臣,实则也等于是大金皇帝在女真军中的一个影子,此次在斯情斯景之下居然公然站出来一力主和,实可谓是冒了不测之险。
自然,若是作为大金皇帝心腹的自己,这次能成功取代金兀术在这支女真铁军之中的位置,将这支女真一族最精锐的骑军牢牢掌握于股掌之中,实现大金皇帝早已绸谋已久的梦想,那固然是有功无过,大金皇帝非但不会加以见责,甚至必然会是大加褒奖。
退一万步讲,只要这支大军在手,纵然那位年轻的皇帝为此次战败而心怀不悦,也必然要投鼠忌器,不敢对自己有任何举动。
然则现下自己这一番盘算眼见已是竹篮打水,再难妄想,那么自己此番身为皇帝亲使,竟尔乍逢败绩便自一味主和,大失天子体面威严,又复反而让金兀术捉到了把柄,只怕在这位一意想闯荡一番大事业的大金皇帝心中,对于自己此次这等表现,早已是深恶痛绝,纵然还念及些许原先的旧情,不以加诛已是天大的体面,罢官免职,投闲置散,几乎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
虽则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天下间没有永远不败的军队,也没有永远不打败仗的将军,无奈当前这位大金皇帝虽然心雄万丈,却是从来未曾上过战场,在自己这一辈的一些宠臣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更是自来便以为大金铁骑纵横天下,踏马中原不过是想当然的事情,若不是完颜昌、金兀术一干人竭力阻止,只怕这场伐宋之战,早在这位大金皇帝刚刚坐稳大位的时候就已然开始打了起来。
现下虽说自己并不是这支大军的主帅,而此次陷入眼下这等局面,也是因着宋军的战力、谋略都比之想像之中要不知高明多少,然而坐在千里之外金殿之中的大金皇帝不会管这些,那些立身朝堂终日清议的议政重臣们不会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大金铁骑以往对上宋国的军队,都是百战百胜;他们只知道宋国不过是偏安江南一隅的居弱小邦,此次大金倾全族之精锐而来,必然应该是望风披靡,攻无不克;若非当前这位大金皇帝一心跃马立威,而金兀术又希望能携大军之势不战而屈人之兵,至不济也可以以战逼和,禆使女真铁骑少受损失,只怕也断不会以如此规模攻伐在他们心目中不堪一击的宋国。
然而眼下这支在他们看来本应占尽优势的女真铁骑,居然为宋人所败,这在当今大金皇帝看来,实是生平第一桩奇耻大辱,朝堂沸然,物议汹汹,亦是可以想见的事情,是以自然要有人来为此次败绩承担责任,而金兀术立朝十余载,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更是紧握着这支女真大军,纵然是大金皇帝,亦不敢稍稍加罪于他,那一切的罪责,只怕也就只能由自己这个在朝中无根无底的监军副帅来承担了。
金兀术对于他这支亲手组建出来的女真铁军一直牢牢操控在手,对于自己这个由大金皇帝安**来的监军副帅本来就心存芥蒂,只是碍于自己是皇亲宗室,又是天子亲简,更兼自己一向以来深自韬晦,这才得以勉强相安,此次自己一反常态地站了出来,以金兀术的老谋深算,今后势必难以再容得下自己。
更何况,自己此番背着金兀术与宋使秘议,虽说是事急从权,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有悖于军法国法,刻下既然金兀术已然与宋使达成了和谈之议,只怕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是了然于胸,只要拿住了这条把柄说将出来,朝堂之上原本便没有几个人为自己说话不说,纵是原本有几个家族长辈有心出头的,却也再是难以维护。
退一万步说,纵然那个南国宋使小白脸还算个汉子,不曾将自己卖给金兀术,然则刻下军中耳目众多,自己与宋使这一番秘议,事机再密,也必然有人看在眼中,眼下在这等形势之下,他们为求生计,自不会向金兀术举发自己,然而一旦逃出生天之后,那些现下因错判了形势而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将领,只怕会争先恐后地将一些不利于自己所有讯息捅到金兀术那里去,以挽回他们因着此次支持自己而在金兀术心中留下的不良印象。
一盘棋错,满盘皆落索。
自己这一次,委实太过鲁莽,而今只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他心下思绪万端,方寸大乱,却是一时之间,连金兀术在说些什么都自半句未曾听入耳中。
“金兀术可以死,我们这里的任一个人都可以死,但这支女真大军不能死,这些布库阿哩雍最精锐的勇士不能散,如果在现在这他节眼眼上失去了这支女真铁骑的拱卫环护,我们女真族人可能就要灭临着亡国灭种的局面”,金兀术语气淡淡,恍若是平日里闲话家常一般,那些帐中的武将听在耳中,却是都不由得悚然惊惧。
他们都是沙场猛将,平日里关注的多是军情而非政务,对于自己帐下的这支军队充满自豪与骄傲,自是知晓这支女真铁军实是大金立国之根本,但却下意识从来也未曾真正去想过,如果真有一日这支女真铁军会遭逢败绩,更从来也不会去想如果这支女真铁骑烟消云散,那大金国又会变成一幅什么模样。
这些日子来,他们都是挣扎于生死之间,数日以来终日里所思所想,都自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局,如何逃出生天,直至现下被金兀术这么一说,他们才自霍然惊醒,将思虑眼光由眼前这场战局而拉抬至整个天下。
方才金兀术说出他已然与宋使约定和议之时,他们却仍自有几分不敢相信,毕竟在他们的心目之中,这位金兀术大帅从来都自是一副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从不退缩,方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方象是出自他本心的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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