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请求你,做我的弟子-《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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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朱顶可以看出,夫子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做过这样温柔的事情,他那双满是皱纹的手,即便隔着衣服,也挂的朱顶皮肤一阵刺痛。
做完这一切,夫子仿佛很疲劳,比他背着沉重的行李一路走到禁锦衣卫大牢还要疲劳,以至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喘息当中。
长吸一口气之后,他便在已经空空如也的书架上层,点上一盏油灯,将逼仄暗晦的牢房点亮。
“你有伤势在身,今天就不用练习书法了,但是伤好之后,你可要勤勉一些,你那一笔烂字啊,会毁了你的前程的。
今天,我们就先将你这些日子落下的课业补齐,想你那个老不正经的爷爷也不会强让你温书,他溺爱你的太过了。
在此之前,老夫问一句题外话,今天的事情,你,看出来了?”
朱顶犹豫了半晌,最后看到老人眼中的企盼和炽烈,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夫子微笑的颔首,竟然再也不提及这件事情,翻开手中的书册,真的如同上课一样诵读起来。
“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他的声音瞬间就在锦衣卫大牢之中远远传开,仿佛有一缕墨香的味道伴随着他的声线,遍地铺展,以至于离这间牢房极远的,另一个角落中犯人们发出的哀嚎,都渐渐的被这诵读的声音折服,只能静静聆听。
朗诵之后,夫子便会仔细的阐明经义道理,还会加上自己生平研究的理解,引经据典之下,往往一句论语词句,就会讲上一炷香的时间,一晚上下来,却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老夫子讲的很细致,那些他所理解的经文奥义,是他在课堂上从不会提及的,并非敝帚自珍,而是一代代大儒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他们对经文的研究成果,就只会传给自己真正的学生,不求学生发扬光大,但求学生之中有那么一两个,能够打破他们的权威,在他们的基础上站的更高,甚至找到错漏以批判。
到了孙夫子这种年纪和地位的儒者,已经不再捧着所谓的圣典膜拜,他们在这些前贤留下的典籍中读出了太多的疑惑,虽然不敢批判,却开始质疑和深思,开始愈加信奉起孟子的那句“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没有经典,可以永恒。捧着前人的著作,尊为真理,便只能愈发的迂腐不堪,只能称作读书,而不是做学问。
孙夫子是个做学问的人,也有资格做学问,所以他对朱顶提及的经义理解,更多的是在质疑,是在联系现世的深思,是真正的传道。
非入室子弟,不传大道!
这个传统朱顶岂会不知道,几千年来那些真正做学问人的固执丝毫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他们的固执之深沉,比之皇权的集中速度都要快得多,以至于曾经的朱顶,以皇帝之尊都不能奢求大儒的真传。
可是现在,孙夫子明明就是在将一生所学、所悟的精华,传授给朱顶听。
朱顶有些意外,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把不准夫子的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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